“父命不可違，當時孟大人是那樣的態度，她身為女兒，又能如何……”齊湛未作解釋，自顧自地朝下說著。

阮氏這時才會過意來，不禁看了他一眼：“澄泓，你這是在解釋給娘聽，還是解釋給你自己聽？”

是麽？他只是在說服自己而已？是顧瞻的提親計劃刺激了他，還是孟萋萋的數次跟蹤，給了他希望？齊湛站起身來，眉頭緊鎖，面色卻有些惶惶。

阮氏見他這樣，嘆了口氣：“澄泓，其實娘早已不介意了，心裏有道坎的人，是你自己。”

介意的人是他自己？真的嗎？齊湛的心，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，幾乎是步履踉蹌地，離開了上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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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如水，月上梢頭，齊湛獨坐窗前，看桌上的荷包，荷包上幾竿修竹，風姿飄逸，栩栩如生。他把荷包翻轉過來，襯裏上繡的齊澄泓三個字，卻是歪歪扭扭，不成樣子。

竹子是繡娘繡的，惟有襯裏上的名字，才是她的手筆。他一直以為，只要是女人，便會女工，結識她之後才知道，一個女人能夠滿腹詩論，筆下生花，撚起針來，卻像是捉蟲。

窗邊的墻上，掛著大紅色的包袱傘，齊湛站起身，把它取了下來。鮮艷的傘面，沈甸甸的金鑄傘柄，這是一把狀元傘呢，如今他果然中了狀元，那個送傘的人卻在哪裏？

丫鬟小纂進來奉茶，齊湛問她：“你說，孟大小姐這會兒在做什麽？”

話一出口，他就後悔，他拿孟萋萋去問一個丫鬟作什麽，她哪裏知道。誰知，小纂竟回答了他：“少爺，孟大小姐肯定正在和顧公子投壺呢！顧首輔家新制了投壺的家夥，接孟大小姐和孟大少爺去耍了。”

投壺？和顧瞻？她好不快活！為何她絕情絕義過後，還能開心度日，卻留下他成天苦惱煩悶？！

不公平，這不公平！他不要這樣的不公平！至於她是怎麽打算的，他不管，也不在乎！

“如今，我也要不管不顧地做些事情了。”齊湛敲著桌子，不知是在跟誰說話。

小纂嚇了一跳，趕緊端著空茶盤出去了。

翌日正值休沐，齊湛起了個大早，去了趟禦街的德昌隆，由掌櫃親自接待，仔細商討過首飾的細節，方才離開。從禦街出來，途徑一裏巷，透過巷口，能望見顧府高大的院墻，和院墻內重重疊疊的屋檐。她還在顧府，同顧瞻投壺作樂麽？齊湛不敢深想，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。

“齊公子！”

巷口忽然傳來年輕女子的呼喚聲，殷切而驚喜。齊湛轉頭一看，原來是靖安伯府的三小姐李慧語，在她旁邊，還站著禮部尚書家的大小姐於芳苓。

齊湛騎在馬背上，微微頓首，算是行了禮：“李三小姐，於大小姐。”

於芳苓站在原地，福身回禮，李慧語卻是上前一步，仰首看他：“齊公子，相逢不如偶遇，我們一起去投壺？顧公子家新制了玩器，聽說有趣得很呢。”

去顧家？齊湛緊了緊韁繩，望向顧府氣派的廣亮大門：“顧公子並未相邀，貿然前去，怕是失禮。”

李慧語笑了起來：“都是年輕人，何必拘泥，我們也是不請自來呢。”

原來可以不請自來的，是他迂腐了；枉他昨晚還發誓賭咒，要不管不顧地做幾件事情呢！齊湛驟然開竅，翻身下馬：“如此，我便與二位同去，見識見識顧侍講的新玩器吧。”

顧府後院一隅，綠柳垂絳，花樹飄香，樹下孟萋萋與萬氏同坐，笑語晏晏，顧瞻陪坐在旁，親手執壺。

顧廷鶴難得在家，捋著頜下美髯，品萬氏剛才親手泡的茶。

正在這時，丫鬟來報：“老爺，夫人，靖安伯府三小姐，禮部尚書府大小姐和齊修撰來了。”

顧瞻高興起身：“他們三個怎麽湊到了一處？我去迎一迎。”

萬氏看著顧瞻遠去，也笑著站起身來，對顧廷鶴道：“老爺，年輕人見了我們，未免拘束，我們不如回屋品茶去。”

顧廷鶴點點頭，起身同萬氏去了。

二人離了後園，顧廷鶴的臉上猶自帶著笑容。

萬氏瞅了他一眼，笑道：“如此看來，老爺對如意，應該是挺滿意了。”

顧廷鶴想也沒想便道：“我自己的親外甥女，能不滿意嗎？”
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萬氏連聲地道。

“好什麽？”顧廷鶴奇道。

萬氏笑道：“既然老爺對如意如此滿意，想必是不會反對她和飛軒的親事了。”

顧廷鶴撫須含笑：“如意是我嫡親的外甥女，你屬意她做兒媳，我高興還來不及，有什麽不同意的？你恐怕還不知道，這樁親事，士明也是極願意的，等他從江西回來，我們兩家就把這事兒定了。”

原來孟萋萋的父親早就同意這門親事了，難怪他這般篤定。萬氏高興極了，加緊腳步回屋，親手給顧廷鶴泡了一壺好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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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瞻領著齊湛、李慧語和於芳苓到了後園，孟萋萋和孟達起身相迎，相互行禮，分賓主坐了。

於芳苓四下環顧，見只有茶水和點心，笑道：“我們聽說顧公子新制了玩器，特特趕來，怎地卻不見蹤跡？”

顧瞻把孟萋萋一指：“昨天玩了半宿，總是她贏，沒意思，不玩了。”他說完，又道：“既是你們想玩，我命人取來便是。”

於芳苓忙道：“我知道萋萋是高手，我們不與她玩，你讓她做個司射便是了。”

顧瞻撫掌大笑：“於大小姐這主意好，我昨天怎麽沒想到？”

丫鬟們機靈，不等他吩咐，早把投壺和矢、中等物取了來。

齊湛取壺細看，道：“此壺多出兩耳。”

“不錯。”顧瞻頗為自得，“投中壺耳，比投中壺身難多了，當然，計分也高些。”

齊湛來了興致，連連點頭：“值得一試。”

孟萋萋卻站起身來，對齊湛道：“我知道你是高手，我不與你比，我逛園子去。”

李慧語的目光，在孟萋萋和齊湛身上打了個來回，問道：“孟大小姐怎知齊公子是高手？莫非你們與他玩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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